高考及會考試題評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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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考中史科 - 高考中史擬題非誤 嚴孝
望
(文章轉載自星島日報 2008年5月28日 F0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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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會考中文科 -「語文教育」與「潮語教育」(上) (中) (下)
徐霞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文章分別轉載自星島日報2008年6月6日F06版 (上), 6月10日F及6月13日F07版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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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中史擬題非誤 嚴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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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曾在中學任教高考中史科二十年,在擬題和施教方面多少累積了粗
淺的經驗。偶閱 5月 21日報載有關本年高級程度會考中國历史科試卷一第一
題的報道,覺得有必要说句公道話。 |
史料出處清楚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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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道指試卷一第一題混淆而有歧義。該題為歷史資料題,題內包含資
兩則,一為司馬遷的《史記? 六國年表》,二為班固的《漢書? 爰盎晁錯傳》。
細看兩段資料,擬題者已清楚列明出處,絕不含糊,而第一問亦清楚指出是
「根據上述兩段資料」,而非「根據上述兩人看法」;「兩段資料」的確是
引自司馬遷和班固的史籍,此其一。其二,資料二班固《漢書? 爰盎晁錯傳》
所引的資料中明明在引述前已加上括號指出是晁錯的上奏(晁錯奏曰),可見擬
題者很清楚該段資料並非出於班固,而是出自晁錯的言論,只是班固的確在
其著《漢書》中記載了晁錯的上奏資料,也正是通過《漢書》,我們得見晁
錯的言論。
這樣看來,我們有理由相信擬題者對史料的處理是謹慎的。所以,硬說
擬題者「張冠李戴」、「錯誤引述材料」,是否是未經深究而妄下的結論呢?
若平心靜氣的將題目和資料一併看,筆者相信擬題者其中一個考核目的是希
望考生能對史籍背景及其中的史料,知所分辨,以反映考生對歷史資料的掌
握能力。這不是歷史資料題其中一項重要的評核目的嗎?相信任教的老師都
應該知道。
再看題目所問:
司馬遷史記的資料︰「卒并天下,非必險固便形勢利也」;
班固漢書的資料︰「地形便,山川利」;
乃秦能兼併六國之因。何者較為可取?
說白了,司馬遷的資料是說,秦終於能統一天下,不是由於地形險固有
利。相反,班固引晁錯的言論的其中一個看 卻是地形和山川的便利。明眼
人一看應知道這是要求考生就地理因素分析兩段資料中所代表兩種不同的觀
點。考生應配合所提供的資料,並就自己所知道有關地理方面的史實加以分
析,比較兩種看法從而作出哪種看法較為可取的評論。當然,考生若能就地
理因素充分論證,進而涉及其他角度分析,而又言之成理,筆者認為應可考
慮評以水平以上的分數。這樣看來,這是不折不扣的開放式提問,目的是誘
發學生發揮分析能力和批判能力。因此,硬說「出題者錯誤解讀原文,並要
求考生根據錯誤的提問作答」,真有點教人摸不着頭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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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輯」字可解「成功」 嚴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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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輯」字應作「和」或「集」解,這當然是肯定的。但筆者翻查資
料,發現 1992 年版的《漢語大詞典》,頁 1298-1299,在眾多解釋中,「輯」
字確可作「成」字解;而中華民國教育部的網上《國語辭典》,更將「不輯」
列為條目而解作不成功。換言之,「輯」有「成功」的意思當有理據;所以,
說擬題者「錯誤解釋資料原文」,未免有點莫須有的味道了。筆者猜測,擬
題者是希望用一個較易理解的解釋去幫助考生掌握資料,這是擬題的基本原
則,也可看出其用心之良苦。畢竟,中史科不是考核考生古代漢語能力的科
目。
筆者已退下教育前綫多年,無意冒犯任何教育界先進,只是覺得這次擬
題一事,批評者出於關心和維護學生的良好意願,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其
未作周詳審察而輕率提出的抨擊,實在令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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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教育」與「潮語教育」(上)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 徐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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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 4 月 28 日,甲報星期日副刊的專題名為〈這才是活的語言〉。
首版即有俞若玫訪問《香港潮語學習字卡》作者蘇真真、接下來又有鄧小
樺和葉輝就「潮語」現象發表的兩篇長文。另一邊廂,乙報的頭版大字標
題〈潮語玩起會考生〉,另有〈考英文發動黑衫抗議〉、〈學者:出題人無
知弱能〉、〈考究粗疏「屈機」都解錯〉三篇報道。姑勿論不同報章背後代
表的讀者群及立場,此一正一反的聲 ,反映了香港社會在語文教育改革
上面對的矛盾與尷尬。 |
「潮語」是抗權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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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報副刊的主編黎佩芬稱「潮語」為「活的語言」,以此可以觀察年輕
一代的生活形態與思考邏輯。俞若玫對此現象有保留,但文末「年輕人認
真地不認真,怎也比成年人犬儒式的不認真地認真,來得可愛。」發人深
省,鄧小樺一句「潮語等語言變體觸碰了『權威』的定義矛盾 ,直指語
言與權力關係。葉輝多番引用已故社會語言學大師陳原的觀點,肯定「潮
語」的存在意義。文末他認為「《香港潮語學習字卡》正是一場有如新鮮
空氣那麼叫人身心舒暢的遊戲,讓參與者(其實也是『潮語』的日常用家)
重新發現自己並不是沒有聲音的……」。 |
擔心被無辜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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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會考生對中國語文科「聆聽與綜合能力」試卷出現了潮語大感
震驚,寫信去報館投訴,因為有些「潮語」他們也不明白,更怕答錯題目
被「無辜扣分」。這些「潮語」的使用者沒有為建制中出現了他們平素使
用的語言而歡呼,反而出現了極度痛恨之情。這些被老師視為不正宗、粗
鄙的語言一旦登入會考神聖殿,反而 令學生苦惱萬分,昔日的支持者變
成今日的反對者,部分原因除了其實他們也不太了解自己平日在說甚麼
外,更是感覺被徹底出賣了,怎麼可能平日被老師紅筆刪掉的文字,現在
卻出現在最權威的考試中呢?記者訪問民間學者,告知考評局用「潮語」
來考試後,學者直斥出題人「無知、弱能」。 |
生活語言是否學習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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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語」本無問題,問題出在坊間對「潮語」的共識,生活講一套語
言,學習考試講另一套語。前者玩得多大都可以,日文火星文中文共同
體也不出奇,後者有嚴格規定,是以普通話語法為規範的書寫語言。近年
語文教育改革鼓勵學生學會學習,取消範文,培養舉一反三的能力,二○
○七年的會考中國語文科考試模式改變,對學生靈活運用資料,分析、整
理、思考、表達各方面要求皆有提高。於是出現了今年以「潮語」作資料
例子的題目,其實考卷並非要求學生去解讀或運用「潮語」,而是對此社
會現象表達看法,並寫成演講稿。但觀學生和老師的負面回應,似乎都犯
了審題不清的毛病,一看到「潮語」就起雞皮疙瘩,神經過敏,畢竟這不
是學習考試可以用的語言,如今越界而來,冒犯了曾經同樣被規訓制度壓
迫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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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教育」與「潮語教育」(中) -- 徐霞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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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年的「會考潮語」事件,反映了考生沒有足夠的思考能力去審
清題目,只現實地關心會否被「無辜扣分」,更充分懂得利用傳媒的投訴機制。
傳媒呢,也一貫在沒有深入調查後就作平面報道,導致香港社會文化低智浮
躁的惡性循環,所以這幾年來,文化界、教育界戰戰兢兢跨出的第一步當然
通常都不會完美),總會被狠狠地抽幾巴掌,結果或許退回原位,前進之路舉
步為艱。 |
敢用卻不敢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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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現象最弔詭的地方,是「潮語」使用者發動反「潮語」運動,考評
局跨出第一步,把學生的邊緣語言放進正統 制內討論,學生反而是第一個
受不了的人。對於他們來說,原本黑白分明的世界忽然混濁一片,學習歸學
習,生活歸生活,「怎麼可以把生活的語言弄進考試呢?」這種思路無疑給了
近年語文改革最響亮的一記耳光,原來我們 學生,我們的老師,我們的社
會還沒有準備好,教育家所殷切期望的把學習連結上生活,鼓勵青年多關心
社會,培養獨立思考及批判能力,在這次的投訴聲中,統統落空。大眾原來
比我們想像中的保守,原來部分語文老師對「潮語」的解讀也只有「粗鄙」
兩字,難怪葉輝會大叫:「我們的社會真是太保守了!」 |
會說話卻不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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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年會考中國語文科的改制,莘莘學子大呼成了白老鼠,考試形
式不再依賴範文解讀,以更靈活多變的形式考核考生的語文能力,包括理解
能力、表達能力,更重要的是獨立思考能力,學會學習才是最重要的。因此
當考生具備了以上能力後,理應看到任何陌生文章,都能順利解答。
語文科的改革原意不錯,但近年香港社會風氣不鼓勵人思考,甚至推動
低智文化,年輕人人云亦云,對世界,對社會不甚關心,像口語卷要求考生
談對事物的看法,筆者的評卷員朋友說,通常答案老套,根本不是考生自己
的想法,半天下來,考得人疲憊不堪,通常只要求考生能張口說話,把話表
達清楚就不錯了。或許我們會說,只是中五,考語文能力哪能要求那麼高,
那就但求流暢,發音準確吧,不過內容總要有一點吧,語言是承載思想的
器,否則沒有存在的價值。
寫作除了文從字順外,需要有內容,有條理,有論述。這次被學生投訴
的「聆聽及綜合卷」要求寫演講稿,就出事了。因為「寫」除了要求語文表
達能力,文類風格的處理能力外,最重要是寫了甚麼:如何分析潮語現象(其
實題目出「火星文」或「日化中文」都可以,反正是社會現況),學生須要論
述這反映了甚麼社會問題?這些語文有甚麼特色(「不可解」或「歧義」也是
特色之一,學生害怕對「潮語」理解有誤而答錯題,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語文學習應如何與生活結合?這是要思考的問題,學生卻把重心放在對
潮語的標準解讀上,甚至有老師認為考評局支持潮語,這麼一頂大帽子扣下
來,只反映了投訴者缺乏審題思考能力。我們的學生離「學會學習」還有多
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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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教育」與「潮語教育」(下)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 徐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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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會考的題目是借「潮語」作例子(如主題公園的萬聖節海報宣傳語),或
許由於版權及機密問題,未能直接借用,只能由不熟「潮語」的學者大作一通,
似通不通的「潮語」在這群「潮語」用家眼中,實在有點不倫不類,惹人恥笑。
考評局在這方面有設題粗疏的責任。但現實生活中的生造「潮語」,也有不通的
例子,可惜考評局並未好好利用及引導這種「不通」,結果反招投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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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空裏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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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不能在真空裏,唐詩宋詞固然要懂,但也不能只生活在那個文謅謅的空
間,現實的語言如果是粗鄙,那學習語文是不是應該思考,為甚麼我們的語言會
變成這樣呢?這並不是鼓勵學生使用「潮語」或粗話,而是希望把對語言的思考
融入生活,選擇權在學生手上。但我們社會的部分老師,部分傳媒,不經思考便
與學生一起大聲疾呼,教育評核機制之退步。另一方面,考評局認為道理在我這
邊,簡單回應後就不再出聲,也是很大的公關失誤。兩方面的做法都不利香港語
文教育的發展,進步的前提是大家作理性深入的討論,並不能只把焦點集中在那
幾個疑似粗鄙的詞語上,而應探討語文教育應如何能連結傳統與現實。
如果把共識訂在「『潮語』是日常生活用的,『規範語』是考試用的,兩者不
應混淆」,這是平庸、淺薄、不負責任的說法。我們要問的是,把生活語言與學
習語言分開是為甚麼?而對「潮語」與「規範語」的構成、歷史、語言特質等等
則是討論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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鴕鳥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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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新聞報道裏,我們見到教師對「潮語」評價負面,但說來說去,也只是
「不
正宗」及「粗鄙」。有位老師說:「較單純的學生根本未接觸過這些粗鄙的字眼,
試卷變相在推廣它們。即使是分析這些用語,也可用較文雅的詞句,就如性教育,
是否要說得很露骨?」其中的邏輯與類比,讓人摸不著頭腦。理工大學教授黃子
程認為,潮語隨處可見,我們不能像鴕鳥那樣逃避。但原來鴕鳥到處都是,而且,
他們都選擇活在有保護罩的真空裏。 |
活在精神分裂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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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輝大罵香港社會「太老餅、太頹、太爛、太保守」。說實話,聲討會考潮
語及粗話的傳媒,同時又是大量製造這些言詞的生產者。我們就生活在這樣一個
精神分裂的社會,難怪人人歇斯底里,口裏不是「勁」,就是「爆」,最後就「喪」。
八卦雜誌、報章頭條的語言日日潮爆,只要投訴能打倒建制,博得大眾歡呼
的就是好,但傳媒除了反映事實外,更應深入事實,展示大眾看不到的深度,如
果不作深入探討,只斷章取義,平面報道,整個社會只會充斥著鬥大聲的非理性
文化,也助長反智風氣。社會缺乏反思能力,在其中成長的年輕人,自然也缺乏
反省能力。這次「會考潮語」事件,正正反映了怎樣的傳媒,怎樣的社會,怎樣
的學生。而一切的喧囂,都 助香港社會教育的進步。 |